國學成語,濃縮歷史精華;曲徑通幽,遇見不一樣的“中國”。
引子
很多人耳熟能詳元代名臣張養(yǎng)浩(山東濟南人)寫的《山坡羊潼關(guān)懷古》:“峰巒如聚,波濤如怒,山河表里潼關(guān)路。望西都,意躊躇。傷心秦漢經(jīng)行處,宮闕萬間都做了土。興,百姓苦;亡,百姓苦!”該詩是張養(yǎng)浩奉命到陜西賑災時的感慨呻吟之語,而今已成千古絕唱。
閑言少敘。很多人可能注意到了,張養(yǎng)浩的詩句中出現(xiàn)了一個成語“表里山河”。不過這里的“表里山河”指的是陜西潼關(guān)外有黃河天險,內(nèi)有華山橫亙,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,與該成語最初的含義多少有些不同,因為這話出自春秋時期的晉(山西)人之口,說的是晉國自家的山、河。
君子重諾 退避三舍
前文講到,楚成王命令大夫子玉從宋國退兵,以避免與晉國爭斗,但子玉很是不忿,派出伯棼向楚成王請戰(zhàn)說:“我請求與晉軍打一仗試試,不敢說一定會勝利,但是可以堵塞奸邪小人和膽小鬼們的嘴�!�
成王一聽,不禁大怒,決定教訓他一下,于是便派出不足千人的老弱病殘支援子玉。好在子玉另有西廣、若敖等人帶領(lǐng)180輛戰(zhàn)車跟在身后。但將驕主疑,子玉失敗的命運已無可逆轉(zhuǎn)。
可以說,古往今來、古今中外,軍人干政都是大忌�?催^美國總統(tǒng)在國會發(fā)表國情咨文演講的人可能都注意到這樣一個“奇怪”的現(xiàn)象,無論總統(tǒng)先生如何舌燦蓮花,聽眾又是如何歡呼鼓掌,總有一部分人“無動于衷”。這些人就是大法官和軍方的高級將領(lǐng)。 個中緣故,大伙可以搜索一下。
再說子玉,見楚王只給了這么點人手,更加憤憤不平,但是他手下還有陳、蔡等國聯(lián)軍,實力并不弱,所以決心和晉軍一決高下,讓成王看看。于是子玉派宛春給晉文公下達“最后通牒”說:“請恢復衛(wèi)侯的君位,把搶來的土地歸還曹國,我就會解除對宋國的包圍。”
重耳的大臣子犯說:“子玉太無禮了,要求我們的這么多,要求自己的這么少。既然他送上門,我們就抓住這個機會好好教訓教訓他�!�
謀士先軫說:“子玉是要教訓一下,但是我們應該首先答應他的要求。”面對重耳和子犯疑惑的目光,先軫侃侃而談:“安定別人這是禮。人家子玉的主張如果得到執(zhí)行,宋、曹、衛(wèi)三國就安定下來。我們?nèi)绻淮饝�,首先就等于拋棄了宋國,還使曹、衛(wèi)兩國繼續(xù)動蕩,諸侯會怎么看我們?我有一妙計,我們不妨私下里答應恢復曹國和衛(wèi)國,離間它們與楚國的關(guān)系。然后再扣下宛春,激怒子玉,讓他和我們主動作戰(zhàn)�!�
重耳大喜,依計而行。消息傳到楚軍大營,子玉果然大怒,立刻發(fā)兵攻打晉軍。晉軍則根據(jù)軍令,未作絲毫抵抗,連連撤退。眾將領(lǐng)和士兵不解,紛紛抱怨和請戰(zhàn)。重耳說:“當初一日,我曾經(jīng)親口答應楚王兩國首次交戰(zhàn)時會退避三舍,報答楚王曾經(jīng)的恩情,我不能失信于人�!毕鞒�,晉軍上下感動不已,士氣高漲。而楚軍這邊也有明白人極力勸阻子玉停止追擊,但子玉根本不聽。
城濮之戰(zhàn) 重耳成名
轉(zhuǎn)眼到了四月一日,重耳率領(lǐng)的晉、齊、秦、宋四國聯(lián)軍進駐城濮(今山東鄄城西南)。而此時,楚軍已經(jīng)率先背靠險要之地扎下大營,盡得地利優(yōu)勢。重耳很憂慮,子犯說:“我們一定要打這一仗,如果勝利了,諸侯們就會歸附我們。退一步說,即便我們失敗了,我國外有大河,內(nèi)有高山(呂梁山、太行山),可攻可守,不用害怕。”
重耳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說:“楚國對我們的恩惠怎么辦?”大臣欒枝說:“漢水以北的姬姓小國都被楚國吞并了,他們講道理和情分了嗎?這仗應該打�!�
所謂領(lǐng)導在征求你的意見時,不是真的要你拍板,而是尋求支持�?吹绞窒露假澩鲬�(zhàn),重耳決定“虛心納諫”,教訓一下子玉。(孔子評價說:“晉文公譎而不正”還是很中肯的。)
畢竟是“登基”以來的第一場硬仗,晚上,重耳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。在夢中,重耳和楚成王掐架,自己被死死按住動彈不得,而成王則張開大嘴喝自己的腦漿。重耳從噩夢中驚醒,非常害怕。子犯安慰說:“夢都是反著的,咱們這次一定戰(zhàn)勝楚國,取得勝利。”
就在晉軍磨刀霍霍時,楚軍主帥子玉派人給重耳下戰(zhàn)書說,想和晉軍士兵玩玩游戲,請重耳靠在車駕橫梁上欣賞,自己則友情陪同。(請與君之士戲,君馮軾而觀之,得臣與寓目焉。)
第二天,晉軍在莘北擺開陣勢。此次戰(zhàn)役,晉軍共出動軍備齊整的戰(zhàn)車700輛。晉國大將胥臣命令下軍攻擊力量薄弱的陳蔡兩國軍隊。而楚軍“前線總指揮”子玉則派出子西率領(lǐng)左軍,子上率右軍迎戰(zhàn)。由若敖做自己的副手指揮180輛戰(zhàn)車率領(lǐng)中軍出擊。
戰(zhàn)斗開始,晉將胥臣下令將戰(zhàn)馬蒙上老虎皮(怪不得現(xiàn)在老虎這么少!)率先攻擊陳蔡兩軍,陳蔡軍隊驚嚇之余一觸即潰,爭相逃跑,楚軍右翼潰散。此時,晉軍將領(lǐng)狐毛抽調(diào)部分士兵打出將、佐兩面旗幟作撤退狀,欒枝所部則讓事先綁上樹枝的戰(zhàn)車做出逃跑狀,所過之處塵土飛揚,楚軍中計,尾隨追擊,被原軫、郤溱率領(lǐng)的中軍攔腰襲擊。此外,狐毛、狐偃帶領(lǐng)的上軍則以剪刀之勢夾攻楚將子西的左軍,子西不支,楚軍左翼潰散。
眼看兩翼兵敗,戰(zhàn)前還揚言“今日必無晉矣”的子玉,迅速下令收兵,楚中軍因此得以保全,避免了全線潰敗的命運。
城濮一戰(zhàn),重耳威名大震,被周王室隆重尊爵為“侯伯”,并賦予管理各諸侯國的權(quán)力。由此,晉文公重耳成為繼齊桓公之后的新一代無可爭議的“春秋霸主”。
而可憐的子玉,在楚成王的責備下,在連轂自殺身亡。消息傳到晉國,晉文公喜不自勝說:“沒有人再來危害我了(莫予毒也),蔿呂臣做令尹,不過是維護自己的利益罷了,并不是為了百姓�!�
另據(jù)《左傳》記載,城濮之戰(zhàn)前,子玉曾制作了一套鑲嵌著美玉的馬鞍和馬冠,還沒有舍得使用。一天晚上,他夢見黃河的河神找他商量說:“能不能送給我,送給我,我會保證你作戰(zhàn)勝利,并送給你孟諸的水草地作為補償。”
子玉舍不得。他的兒子大心和手下子西聽說后,特地派榮黃去勸說子玉別吝惜這點東西。因為作為一名軍人,為了國家利益連命都可以放棄,何況是幾塊美玉呢?無奈子玉不聽,榮黃嘆了口氣說:“子玉必定會失敗。但并不是神靈讓子玉失敗,而是子玉不以國家和百姓的利益為重,自取滅亡啊�!�
國學經(jīng)典欣賞:
夏四月戊辰,晉侯、宋公、齊國歸父、崔夭、秦小子憖(yin)次于城濮。楚師背酅(xi)而舍,晉侯患之,聽輿人之誦,曰:“原田每每,舍其舊而新是謀�!惫裳伞W臃冈唬骸皯�(zhàn)也。戰(zhàn)而捷,必得諸侯。若其不捷,表里山河,必無害也。”公曰:“若楚惠何?”欒貞子曰:“漢陽諸姬,楚實盡之,思小惠而忘大恥,不如戰(zhàn)也�!睍x侯夢與楚子搏,楚子伏己而監(jiān)其腦,是以懼。子犯曰:“吉。我得天,楚伏其罪,吾且柔之矣。”
——《左傳僖公二十八年傳》
來源:大眾日報